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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 39章:新的纪元,守正护生传万代

小说:青木门隐士作者:天赐隐士字数:8752更新时间 : 2025-12-09 12:03:08
    《青木门隐士》第三部第 39章:新的纪元,守正护生传万代

    幽冥教总坛崩塌时扬起的黑灰,在大陆穹顶足足飘荡了三个月。起初那灰沙遮天蔽日,化作昏黄的天幕,恍若上古共工怒触不周山时的天倾之景——太阳被裹在尘霭中,仅透出一圈惨淡的光晕,将山河草木都镀上一层死气。彼时街巷间弥漫着呛人的土腥味,百姓白日里紧掩门窗,唯有蒙尘的窗纸后,隐约传来断续的咳嗽与叹息。后来风渐起,将灰沙揉成细密的尘屑,落在焦枯卷边的草叶上,嵌进干涸河床的裂罅里,覆在百姓家积灰的窗棂与院角石磨上,织就一层厚重的尘衣。直至一场迟来的春雨席卷大陆,淅淅沥沥连下三昼夜,雨丝如千万枚银针,扎透干裂的土地,冲刷净墙垣的污垢,才将满世污浊涤荡一空。雨后初晴,湿润的泥土香漫遍四野,凛冽的黑瘴随最后一缕料峭寒风消散,蛰伏数年的土地终于缓缓舒气——北境山峦的背阴崖缝里,先冒出点点新绿,像冬雪下熬尽半季的生灵睁开惺忪睡眼,半月间便沿山势铺展成连片苍翠,连岩缝中都钻出纤细的蕨类;西涧河川解冻时脆响连绵,澄澈灵泉裹挟着棱角分明的碎冰奔涌而下,撞在崖壁上溅起的水花,沾在唇边竟带着山野草木的清甜;市井间孩童的嬉闹也褪去了往日的怯懦,清亮的笑声穿透青砖灰瓦,撞在对面院墙上弹回回响,引得檐下麻雀扑棱棱振翅应和。

    青木峰,这场正邪鏖战的收官之地,至今仍留着决战的印记——当年幽冥教主的煞气沿峰体啃噬而下,峰顶崖壁被蚀得寸草不生,岩石都化作暗沉的铁灰。谁也未曾料到,黑瘴消散仅一月,那死寂的崖壁便爬满翠色苔藓。晨曦斜斜自东方洒落时,苔藓吸饱天光,泛着温润的玉色光泽,将壁上残留的剑痕刀疤衬得愈发清晰——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或为修士佩剑所刻,或系凡人锄头所凿,每一道都是血肉铸就的勋章。如今的青木峰,早已不是青木门一脉独居的修行秘境,更成了整片大陆生灵心中的圣地。每日天刚破晓,东方刚染鱼肚白,山脚下那条踏了百年的石阶便被脚步声焐得发烫,往来人影在晨雾中交织成流动的星河。

    穿粗布短褂的农夫背着麦饼水囊,鞋帮沾着田埂湿泥,裤脚卷至膝盖,黝黑的小腿上还留着麦芒扎出的红点;腰佩短剑的年轻修士攥着卷边的功法卷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宇间藏着初出山门的青涩与对圣地的向往,不时抬眼望向峰顶,脚步都比旁人急促几分;西域异族使者裹着绣金翅大鹏与羚羊纹样的华服,腰间弯刀嵌着红蓝宝石,刀鞘银饰在晨光中闪烁,随从捧着盛有雪莲与菩提子的木匣,行走时银饰叮铃作响,与山间鸟鸣交相辉映。他们沿千级石阶攀登,两旁灌木新叶沾着晨露,呼吸随山势渐高而愈发急促,却总会不约而同地驻足回望——那曾将幽冥教主困于阵眼七日的“青木守护阵”余韵未散,淡绿灵光如春日游丝在峰间流转,触到肌肤便化作沁人暖意,悄悄抚平眉宇间积压数年的疲惫与惊惧。有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被母亲抱在怀中,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去抓空中灵光,咯咯笑声脆如银铃,惊飞了崖壁上栖息的山雀,扑棱棱的翅声引得众人驻足,脸上都漾开久违的真心笑容,连同行的异族使者也不禁颔首微笑。

    金神殿露台铺着百年不腐的青石板,被历代修士的脚步磨得光可鉴人,清晰倒映着头顶蓝天白云,连天边掠过的飞鸟都能在石上投下转瞬的剪影。云逍坐在露台边缘的石凳上,石凳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他正低头用浸过灵泉的软布,细细擦拭一柄旧木剑。剑鞘是寻常雷击枣木,质地坚硬,边缘因常年握持已显磨损,露出浅褐色木芯,阴刻的“守正”二字笔锋虽被十余年岁月磨钝,却仍能辨出刻字时的沉劲——那是他十二岁刚入青木门时,还拖着鼻涕、穿着不合身道袍,师父玄机子亲手为他所刻。彼时师父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认读,那句“守正二字,是道心根本”,至今仍清晰如昨,连掌心的温度都未曾消散。他擦剑的动作轻得像抚摸初生婴孩,指尖拂过剑鞘纹路时,总会下意识顿住,目光落在“守正”二字上,眼神便沉了几分,似在与过往岁月静静对话。剑穗是青丝线所编,纹路细密,末端系着半块和田暖玉——那玉质莹白温润,带着淡淡的油脂光泽,当年在幽冥教总坛废墟寻到时,玉面还沾着师父温热的血渍,如今已被他日夜摩挲得棱角温润,仿佛浸着人的体温。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布鞋踏在青石板上,笃笃轻响不疾不徐,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如寺院里敲了半世的木鱼声。云逍不必回头,便知是玄青子,唯有握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青——这三个月来,他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总重现师父为救他被幽冥教主击中的画面,师父倒在黑瘴中那句“守正护生,不在一人,而在万众”,如烙铁般烫在心头,每忆及此,便疼得喘不过气。他攥着剑柄的手背青筋隐现,指腹反复摩挲剑鞘纹路,试图借这熟悉触感平复翻涌的心绪。

    “还在摩挲你师父这柄旧剑?”玄青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那是决战时为催动护山大阵耗尽半数修为的遗症,喉间似仍留着黑瘴的灼痕,每句话都裹着轻微颤音。他走到云逍身旁,递过一件叠得齐整的锦袍——那是江南上等云锦所制,质地轻薄却挺括,晨光中泛着淡泽,银线绣就的青竹纹疏朗雅致,竹叶脉络清晰,针脚细密得几乎无痕。“这是王婆婆带着三个徒弟赶绣七日而成,老人家眼昏,夜里要点两盏油灯,手指被针尖扎得全是红点。”玄青子轻声解释,“今日是灵脉守护使任命大典,各路诸侯、宗门掌门皆至,连皇室都派了使者携贺礼而来,总不能穿得这般素净。”老人目光越过汉白玉栏杆,落在下方广场——数千弟子整齐列队,青布道袍与粗布衣衫交错,老者鬓发染霜,皱纹嵌着风霜,却腰杆挺直,法器磨得发亮;少年面含稚气,眼神却满是坚定,腰间木牌崭新,个个如广场新栽的青竹,透着勃勃生机。玄青子眼角皱纹漾着欣慰,似老农望着饱满麦穗,又似父亲看着成人的子嗣:“南边穿绣花披风的,是南疆黎族长老。为首白须老者是他们的大长老,当年他孙儿中了黑瘴昏迷半月,是你携‘清瘴丹’连夜驰援,才从鬼门关抢回性命。他们部族受黑瘴之苦最深,半数族人染瘴,全靠你带药田弟子送药救治。如今特意携族中至宝千年灵芝与降真香而来,既是致谢,也是见证大典。”

    云逍接过锦袍,指尖触到布料上凸起的竹节纹路,冰凉锦缎下藏着丝线的余温,猝然勾起童年记忆——十岁那年,他刚被师父从山外捡回,总在山间疯跑,追兔爬树,道袍袖口裤脚常被刮破,甚至扯出长长的口子。玄青子从不责骂,只唤他到房中,取来针线筐,在破口处绣上小巧竹叶,青丝线缀在青布上,既遮了丑,又添了雅致。有次他摔破膝盖,玄青子一边敷药一边绣补丁,嘴里念叨着“慢点跑,青竹长得直,全凭不急躁”。思绪间,一阵山风卷过露台,吹起玄青子鬓角一缕白发——那白发比决战前又多了些,如冬雪落于墨发间,格外醒目。云逍心头一沉,才惊觉这位看着他从流鼻涕孩童长成挺拔青年的师叔,竟已这般苍老,连背脊都比往日微驼。

    “师叔,我不配‘灵脉守护使’之位。”云逍声音轻颤,裹着沉沉挣扎,似溺水者攥着最后一根浮木。他垂眸盯着手中旧剑,剑鞘“守正”二字仿佛灼烧着视线,不敢与玄青子的慈爱目光相对,怕从中瞥见半分失望。“当年我年少气盛,急于提升修为分担护山大阵之责,竟瞒着您和师父,私闯黑瘴谷。听闻幽冥教‘聚魂幡’能速增功力,便存了侥幸,以为凭己之力可悄声取走,怎知竟是陷阱。师父得知我被困,连护身法器都不及携带,便孤身闯瘴气最浓的核心地带。我至今记得,师父冲进来时,黑袍已沾满瘴气凝结的黑液,他一把将我推至安全处,自己却遭幽冥教主‘腐心咒’重创。我眼睁睁看着黑瘴侵蚀他的身躯,他却拼尽最后气力说‘守正护生,不在一人,而在万众’,随后便倒在瘴气中。最后……最后我们只寻得这半块玉佩,连师父尸身都未能寻全。”说到此处,他声音哽咽,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这‘灵脉守护使’,是用师父性命换来的,我受之有愧,实在受之有愧!”积压数年的愧疚如洪水决堤,滚烫泪水砸在剑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傻孩子。”玄青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老茧带着常年练剑的粗糙,却透着安稳暖意,如儿时师父哄他入睡时的轻拍。“你师父当年在清溪村雪地里救你时,便跟我说过,你这孩子认死理、有执念,却藏着一副仁善心肠,见不得旁人受苦。他常跟我念叨,守正护生从不是一人的孤勇,不是一生不犯错,更不是要做完美圣人——而是犯错后能扛责,跌倒后能爬起,把遗失的初心再捡回来。”他说着,抬手指向广场角落,声音温和,“你看那是谁?仔细瞧瞧。”

    云逍顺指望去,只见广场角落,一个黝黑老汉正蹲在青石板上,粗糙手掌裹着穿粗布衣衫的小男孩的小手,一笔一划地画“清心符”。那老汉指节变形,布满老茧,指甲缝嵌着泥土——正是李老汉,当年他在清溪村修行时救下的樵夫。忆起那年深秋,黑瘴蔓延至村边,一个孩童贪玩闯入山林,李老汉不顾妻子阻拦,抄起砍柴刀便追去,在瘴气边缘与魔众遭遇,被魔掌拍中肩膀昏死过去,是云逍携“金疮药”连夜驰援,守了他三日三夜才救回性命。此刻李老汉握着一截磨圆的焦木炭,在石板上运笔沉稳,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扎实。那小男孩脸上沾着墨渍,像只偷食墨汁的小花猫,额角渗着汗珠,却学得格外专注,小眉头拧成疙瘩。画错一笔时,他急得红了眼眶,小嘴紧抿,险些落泪。李老汉耐心用袖子擦去墨迹,粗糙手掌轻拍他后背,温声道:“别急,孩子,画符如种地,心稳手才稳,一笔一划都急不得。”说罢重新握起他的手,一遍遍示范,嘴里念叨着“横要平,竖要直,‘清心符’方能镇住邪气”。

    “再看那边,药田旁穿蓝布裙的姑娘。”玄青子又指向广场西侧。云逍望去,只见竹篱笆围起的药田生机勃勃,田垄间种满各色灵药,翠绿叶片沾着晨露,在朝阳下闪着微光。穿蓝布裙的姑娘正弯腰采撷“还魂草”,粗布裙摆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裙角沾着的露水闪着细碎光芒。她乌黑长发用普通木簪绾起,发间别着一朵小巧灵兰——那是去年药田丰收时,他在田埂角落发现后采来送她的,没想到她竟一直戴着,细小花瓣透着淡淡清香。姑娘动作轻柔,纤细手指捏着药草根茎,小心翼翼往上拔,生怕碰坏旁侧刚冒芽的“凝露草”,手腕上自编的草药种子手链随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这姑娘原是他从黑瘴中救出的孤女,那年她才八岁,父母皆丧于瘴气,抱着他的腿哭喊“要爹娘”。云逍将她带回青木峰后,她便跟着药田师父学种药,天资聪颖又肯吃苦,如今已是峰上药田掌管者,上千种珍稀药草被她照料得生机勃勃,连最娇贵、需晨露滋养的“冰晶莲”都被她养得开花,透明花瓣引得弟子们频频驻足观赏。

    “决战那日最凶险的时刻,你还记得吗?”玄青子声音忽转悠远,眼神浸着回忆的凝重,“幽冥教主以自身精血催动‘幽冥大阵’,强行破了外层‘四象阵’,阵眼四名弟子当场呕血倒地,修士伤亡过半,连我都握剑不稳,只觉大势已去。就在那时,山下传来震天呐喊——是李老汉带着清溪村三十多个村民赶来,他们没有像样兵器,扛着锄头、握着镰刀,连个白发老人都举着晒谷竹耙,硬生生挡在阵前。李老汉站在最前,肩膀伤布还渗着血,朝着魔众嘶吼‘云小道长护了我们这么久,今日该我们护他’,村民们齐声应和,凭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蛮劲,竟拦了魔众半柱香攻势。就这半柱香,我们才得以重整阵形。也是那时,蓝姑娘带着药田十几个女弟子,在阵后支起十口大锅熬煮‘清心汤’,柴火不够就拆了自己床板,火星溅到裙角也浑然不觉。药汁滚烫,姑娘们手被烫得起泡,却捧着粗瓷碗,顶着魔风将汤药一碗碗送到阵前。有个小弟子被魔风扫倒,汤药洒了大半,仍爬起来将剩余半碗递给重伤师兄。”玄青子目光沉沉落在云逍脸上,语气郑重,“你以为众人敬重你,是因你凭这旧木剑单破幽冥教‘聚魂阵’?非也。他们敬重你,是因你当年在清溪村,肯为素不相识的樵夫,冒违师之险深夜闯瘴救人;是因你在黑瘴谷,肯为素昧平生的孤女,以一敌十血战魔众,身中三刀仍不退却;是因你让他们明白,修士与凡人从不是云泥之别,而是同根同源、休戚与共的一家人。这,才是‘守正’二字的真意。”

    云逍眼眶骤热,一股暖流从心口涌至眼底,模糊了视线。决战那日的画面如潮水般涌现:黑瘴如墨倾覆天地,魔众嘶吼震得耳膜生疼,他握剑的手已近虚脱。就在此时,李老汉黝黑的身影突然挡在身前,握着锈迹斑斑的镰刀朝魔众嘶吼“云小道长快走,我们来挡”,镰刀虽未重伤魔众,却硬生生逼退攻势。他又想起蓝姑娘,那年她才十六岁,捧着滚烫的“清心汤”从尸山血海中奔来,裙摆沾着血污,手不停颤抖,却笑着说“道长喝了药就有力气了”,那碗汤烫得舌尖发麻,心底却暖得似揣着火炉。那些朴素的面孔、滚烫的心意,如春江潮水漫过心防,将多年执念与愧疚渐渐消融,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他抬手拭去眼角热泪,唇边却漾开释然的笑。

    “我在青木峰西侧向阳坡选了块地。”云逍忽然开口,眼神燃着明亮的光,如暗夜中点亮的火把,声音裹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站起身,指向露台外那片开阔山坡——那里日光充足、地势平缓,旁侧还有清溪流过,正是建院的绝佳之地。“我要建一座‘守正学院’,不挑身份、不问资质,修士子弟与凡人孩童,愿学者皆可入。凡人可学认草药、画防护符,辨瘴气、学自保;修士可学与民共处,以灵力护生,而非恃力争强。我已想好,请李老汉当符文启蒙师,他教孩子最是耐心;请蓝姑娘授药草课,她的种药本事比我还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粗布衣衫的凡人,语气愈发郑重,“我还想联合各宗门、各村寨老者,编一本《青木守护录》。李老汉的故事、蓝姑娘的故事,还有那些决战中牺牲的凡人——为送柴火给阵眼被魔众打死的张木匠,临死仍抱着柴火爬了三步;为护重伤弟子以身挡魔掌的王大娘,怀里还揣着给孙儿的糖糕——他们的故事,一个都不能少。”他攥紧拳头,“比起我们这些握法剑的修士,他们无灵力、无法宝,唯有一颗守护家园的心,却以血肉之躯守着这片土地。他们的模样,该被后人铭记,该刻进骨子里,代代相传。”

    玄青子闻言,眼角泛起泪光——那是欣慰的泪,是释然的泪。他连忙转身用袖子拭去,再转回来时,从宽大道袍袖中取出一枚锦缎裹着的玉印。玉印为上等和田暖玉所制,比巴掌略大,浮雕的灵脉纹路从印首蜿蜒至印底,印面“灵脉守护使”五字为青木门历代传承的上古篆书,透着古朴厚重的灵光。他郑重将玉印置于云逍掌心,暖玉入手温润,似有生命般,一缕暖融融的灵力顺掌心流转全身。“青木门议事堂七位长老,商议七日七夜,争执三场,最终一致决议,这印信,非你莫属。”玄青子声音微颤却异常坚定,“你师父若在,见你如今这般通透,这般悟得‘守正护生’真意,定会比我更欣慰——他当年总跟我说,你这孩子眼亮心热,将来定是青木门的希望,是这大陆生灵的希望。”

    任命大典的钟声在峰间回荡,金神殿那口千年铜钟的雄浑声响,一声接一声传遍青木峰,连山脚下村落的村民都清晰听见,纷纷走出家门,朝峰顶方向拱手致意。云逍已换上那身青竹纹锦袍,袍身合体,将他挺拔身形衬得愈发俊朗,胸前银线绣就的青竹在朝阳下栩栩如生,竹叶似要抽芽生长,随呼吸轻轻颤动。他站在金神殿最高处,脚下汉白玉高台雕着缠枝莲纹,温润玉质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下方广场黑压压挤满人群,却静得能听见风拂衣角的声响。忽然,他望见人群前排,李老汉举着块桃木令牌,令牌打磨光滑,歪扭刻着“守正”二字,刻痕崭新、边缘毛糙,显然刚刻成不久,老人用力挥手,黝黑面庞笑开褶皱,如饱经风霜却依旧绚烂的菊花;不远处,蓝姑娘捧着一束带露灵兰,与药田弟子一同躬身行礼,发间灵兰随风轻摇,清香袅袅,她眼中满是敬佩与欢喜。人群中,黎族长老举起红绸裹着的降真香,朝高台深深躬身;年轻修士们拔剑出鞘,剑尖指天,齐声呐喊:“守正护生,代代相传!”声浪震得云气翻涌,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阳光洒落肩头,将锦袍青竹纹映得愈发鲜亮,银线闪着细碎光芒,胸前玉印灵光流转,与峰间守护阵的灵光交织缠绕。他忽然忆起师父玄机子当年在藏经阁教他读书时,曾提及“从智人到智神的跃迁”。那时他十五岁,只当是修为精进、灵力暴涨,能如神话神仙般飞天遁地。此刻立在高台上,望着下方一张张盛满敬意的脸庞,感受着掌心玉印的暖温,才豁然开朗——所谓跃迁,从不是力量的攀升、地位的显赫,而是守住那颗为众生谋福的“守护之心”;是历经过错、痛苦与牺牲后,那颗心仍能如青木峰崖壁的苔藓,于绝境中生出倔强绿意,能容下万千生灵的安危。

    大典落幕,各宗门掌门与诸侯使者纷纷上前道贺,献上西域雪莲、东海玛瑙、北境玄铁等珍贵贺礼。云逍一一谢过,却未在金神殿久留,提着那柄旧木剑,从侧门悄然离去。他沿石阶缓步下山,脚步沉稳,不复来时的沉重。夕阳西斜,橘红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青石板上,与朝圣者、修行者的脚印重叠,分不清彼此。山风轻拂,携着山间草木的清香,吹动锦袍上的青竹纹,似真竹在风中摇曳。

    清溪村的老槐树下,百年古树枝繁叶茂,浓荫如盖,树下摆着张旧木桌,几个孩童围坐着穿蓝布长衫的说书先生,听得全神贯注,手里的糖糕忘了吃,芝麻落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说书先生握着块拍得发亮的醒木,清了清嗓子,“啪”地一拍,声音抑扬顿挫,瞬间攥住孩童们的注意力:“列位看官,且说那幽冥教主率万千魔众,驾遮天黑瘴直扑青木峰,欲毁我灵脉、灭我苍生!彼时天地昏暗、日月无光,魔众嘶吼震得山摇地动,凡人生灵涂炭,修士伤亡惨重。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之际,咱们青木峰的云逍道长,手持一柄刻‘守正’二字的旧木剑,如天神下凡般单枪匹马闯阵!那木剑遇魔则灵光暴涨,照得黑瘴退避三舍;逢邪则剑鸣震耳,吓得魔众魂飞魄散。道长凭此剑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杀得魔众哭爹喊娘、节节败退……”

    “先生!先生!云逍道长的剑真会发光吗?像庙里佛像那样亮闪闪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满是崇拜,手里还攥着个布缝的小剑模型。旁边的小男孩连忙点头,凑上前追问:“对对!我爹说道长一个人打跑了好多魔怪,是不是真的呀?他会飞吗?像鸟儿一样在天上打架?”

    说书先生刚要捋须应答,眼角余光瞥见树后身影,抬头看清来人,连忙起身拱手:“不知云逍道长在此,老朽失礼了!”孩童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树后立着位穿青竹纹锦袍的年轻人,身形挺拔,手握旧木剑,脸上挂着温和笑容,正含笑望着他们。孩子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欢呼:“是云逍道长!真的是道长!”“道长,您的剑会发光吗?”“道长快给我们讲讲打仗的故事吧!”

    云逍缓步上前,缓缓蹲下身子,与孩子们平视,将手中旧木剑递到羊角辫女孩面前,声音温和如山涧清泉:“你看,这剑就是普通雷击枣木所制,没有法术,也不会发光,剑鞘上还有磨损的痕迹呢。”他指着“守正”二字,“你摸摸,是不是和你们写字的木笔杆一样硬?”

    小女孩小心翼翼接过木剑,小手轻轻摩挲剑鞘纹路与刻字,抬头时眼中满是困惑:“可先生说,您就是用它打败了幽冥教主,救了大家呀。”旁边小男孩也附和:“我爹也说,是您一个人打跑了所有魔怪,可厉害啦!”

    “不是我一个人打赢的。”云逍笑着摇头,伸手指向远处夕阳染金的青木峰,峰间灵光仍隐约可见;又指向村里炊烟袅袅的屋顶,淡雾在暮色中轻飘;最后指向田埂上散步的老农,老农牵着黄牛,牛儿正低头啃草。“是青木峰的各位师父,为布阵耗尽修为;是村里李爷爷和乡亲们,举着锄头镰刀挡在最前;是药田蓝姐姐和弟子们,熬汤疗伤救了好多人;是镇上张铁匠连夜打剑,王裁缝赶制护心符衣。是所有守护这片土地的人,一起打败了魔众。”他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羊角辫,红头绳在夕阳下闪着光,眼神无比认真,“这剑能‘打败’魔怪,不是因为它本身厉害,是因为握剑的人心里装着大家、装着这片土地,愿意为保护亲人朋友拼命。就像你们的爹娘,他们没有剑、不会法术,可你们遇到危险时,他们一定会挡在前面,不让你们受伤害,对不对?”

    小女孩似懂非懂点头,轻轻将木剑还回,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啦!就像上次大黄狗咬我,娘立刻挡在我前面一样!”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附和,争相讲起爹娘保护自己的故事。这时,李老汉扛着锄头从田里归来,锄头把上挂着个装野菜的竹篮,远远望见树下热闹,看清是云逍,连忙放下锄头拍净泥土,大步迎上来,笑容如向日葵般灿烂:“云小道长!您怎么来啦?快到家里坐!老婆子刚蒸好红薯,还热乎着呢!还有你最爱的腌萝卜,刚腌好,脆生生的!”

    云逍起身应下,跟着李老汉往村里走。村里土路被踩得结实,路边几株向日葵花盘成熟,低垂着头似在迎客。夕阳渐渐沉至青木峰后,将整座山峰染成金红,峰间灵光与村落炊烟交织,如一幅夕阳晕染的水墨画,在天地间缓缓铺展,浓淡相宜、意境悠长。晚风轻拂,携着红薯的香甜从农舍飘出,萦绕鼻尖,还有妇人唤孩子归家的嗔怪声,满是烟火温情。云逍低头摩挲剑柄上的半块玉佩,冰凉玉质竟渐渐暖热,那温度不高,却安稳如昔——像师父玄机子当年牵他手时的温度,轻轻覆在手上,也覆在心上,让他整个人都沉定而坚定。

    他深知,这场正邪之战的落幕,从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端。从今日起,“守正护生”的理念,会随《青木守护录》的编撰,一页页写入历史,让后人铭记平凡人的伟大;会随守正学院的晨钟,一声声传至大陆每个角落,让孩童在诵读中领悟守护的意义;会随孩童口中的故事,一代代流传下去,让信念在言传身教中扎根。或许百年后,岁月会模糊诸多记忆,人们会忘记云逍这个名字,忘记他当年的过错与挣扎,忘记他握剑厮杀的模样。但“守正护生”四字,定会永远流传;那些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的人——修士与凡人、老者与孩童,他们的精神会如青木峰的青竹,历经风雨而愈发挺拔,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直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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