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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两难的抉择

小说:九幽觉醒,烛龙重生作者:十羚庭字数:17219更新时间 : 2025-12-29 08:38:02
    上篇:疯狂构想

    联盟最高决策会议厅,此刻仿佛一个被抽干了空气的密闭棺椁。穹顶上那些模拟着璀璨星河的投影光芒,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名为“大寂灭”的尘埃所覆盖,变得晦暗不明,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余晖。椭圆形的合金会议桌旁,坐满了联盟残存力量的核心人物,但往日或激昂、或沉稳的议论声已然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令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死寂。每一张脸上都刻满了深深的疲惫,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挣扎,以及一种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对未知终极命运的忧虑。

    烬的全息投影静静地悬浮在主位之侧,他那庞大的金色龙形虚影比之前凝实了些许,但覆盖全身的龙鳞上,那些细密如蛛网的裂纹依旧清晰可见,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的古老瓷器。龙瞳深处,那源自灵魂本源的疲惫与虚弱,并非短短十几日的休养所能驱散。他没有等待任何冗长的开场白,在雷蒙指挥官用那沙哑而缺乏底气的声音完成例行公事般的开场后,便直接切入了那足以颠覆一切的主题。

    “断钢,”烬的声音透过精密的投影设备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金属般的质感,却又异常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厅内,“将我们最新的发现,展示给诸位。”

    断钢那庞大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机械身躯无声地前移半步,没有任何多余的、属于生物体的姿态调整。他的一条机械臂抬起,动作精准而高效,一道巨大、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动态星图瞬间在会议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区域展开、凝固。星图大部分区域是众人熟悉的联盟疆域和已被标记为红色的归墟活动区,但在星图最边缘、一个维度坐标极其诡异、仿佛刻意隐藏在正常时空褶皱背后的区域,一个孤零零的、如同心脏般不断搏动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坐标点,被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高亮标注出来。它像一颗在黑暗森林深处窥伺着猎物的、冰冷而饥饿的独眼,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诸位,”烬的龙瞳缓缓扫过全场,将每一张脸上瞬间浮现的惊疑、困惑、乃至深藏的恐惧尽收眼底,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这是我们倾尽所有剩余的计算资源,结合前哨战最终时刻记录下的所有数据,尤其是……那丝‘大寂灭’气息湮灭前残留的、几乎不可捕捉的轨迹余韵,进行超越常规逻辑极限的推演后……最终定位到的一个……特殊坐标。”

    他刻意停顿了片刻,让那猩红的坐标点在每个人的视网膜和意识深处灼烧、烙印。

    “根据断钢的底层逻辑分析,以及我自身创世本源对其信息特征的感知印证,”烬的语调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风暴,“我们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信,这里……并非归墟协议常规意义上的前哨站、资源点或任何形式的军事堡垒。”

    他的声音在此刻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石破天惊般的决绝:

    “它极有可能,是一个直接承载着‘归墟协议’那庞大冰冷意志的、部分最核心逻辑子程序的——‘数据节点’!”

    “数据节点”这四个字,不再是简单的词汇,它们化作了四柄无形的、燃烧着幽冥之火的重锤,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会议厅内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嘶——!”

    原本死寂的空间里,瞬间被一片整齐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所充斥!几位来自不同科技文明的代表猛地从座椅上弹起,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红色坐标,仿佛要将那点光芒从星图上抠下来,看穿其背后隐藏的终极秘密。就连那位一直悬浮在角落、仿佛与世隔绝的古老灵体代表,那原本稳定的、如同星云般旋转的虚幻身躯,也产生了一阵剧烈的、不自然的波动,显露出其内心的滔天巨浪。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在座的每一位,心中都已有了答案。”烬的龙瞳之中,开始点燃一种混合着极致疯狂与冰冷决然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能焚尽最后的犹豫与恐惧,“这意味着,我们不再需要像待宰的羔羊般,被动地等待它们一支支舰队的降临,绝望地在一个个前哨站用血肉之躯筑起脆弱的防线;我们也无需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去争论那虚无缥缈、自欺欺人的‘接触’与‘有条件投降’,将我们文明的尊严与最终命运,寄托于那从未展现过丝毫‘仁慈’的、冰冷刽子手的 whims(一时兴起)之上!”

    他巨大的龙首微微前倾,全息投影带来的、凝如实质的威压,让坐在最前方的几位代表下意识地后仰,脊背紧紧贴住了冰凉的椅背。

    “因此,我提议——”烬的声音如同积蓄了万古雷霆的云层终于炸响,轰鸣着席卷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震撼着每一个灵魂,“联盟,从即刻起,彻底改变既定战略!放弃所有被动防御的幻想,终止内部一切无谓的、消耗性的争执!”

    他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将誓言镌刻在时间的基石上:

    “目标,锁定这个‘数据节点’!集中我们所有残存的力量,每一艘还能跃迁的战舰,每一位还能战斗的战士,每一份还能燃烧的意志——主动出击!”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摧毁它——那或许远远超出了我们现有的能力范畴,更可能招致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毁灭性反噬。”烬的眼中,那疯狂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几乎要溢出龙瞳,他吐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继而沸腾的词语:

    “我们要做的,是尝试……‘接触’它,‘解析’它,深入其逻辑内核!甚至……如果命运还残留着一丝微末的怜悯……”

    “……‘影响’它!尝试去‘干扰’、去‘改写’归墟协议那基于‘大寂灭’的、冰冷核心逻辑的……哪怕仅仅一丝一毫!”

    静!

    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大寂灭”的真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法则炸弹,那么烬此刻提出的这个“疯狂构想”,就是直接将整个湖床连同其下的地基都彻底掀翻,露出了其下那深不见底的、通往终极虚无的黑暗深渊!

    主动出击?目标直指协议那象征着宇宙终极归宿力量的核心逻辑?还要尝试去“影响”和“改写”?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疯狂”所能定义的边界,这简直是……对存在本身规则的亵渎!是对那悬于所有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直接、最肆无忌惮的挑战与扳动!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位来自某个以理性著称的科技文明、须发皆白的老科学家率先失控地站起身,他手中的电子记录板“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也浑然不觉,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星图上的红点,声音尖利,“那是协议的核心!是‘大寂灭’在现实维度的直接触角!那是法则的具象!我们连理解都无法做到,怎么可能靠近?更遑论去‘影响’?!这根本不是计划,这是最彻底的、最愚蠢的自取灭亡!是拉着整个联盟进行集体自杀!”

    “烬阁下!请您务必保持冷静!”另一位资历深厚、以稳重著称的舰队指挥官也急忙起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我们现在的力量,经过前哨战和内耗,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连维持现有防线都捉襟见肘,怎么可能支撑得起如此……如此超越想象的远征?这只会耗尽我们最后一丝元气,加速我们最终的……终结!”

    “这根本不是什么远征!这就是自杀!是最卑劣、最疯狂的自我毁灭!”沃拉克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受伤野兽,猛地推开座椅站起来,他脸上那粗糙的金属面甲在灯光下反射着狰狞的光,独眼中布满了癫狂的血丝,“你!你这个疯子!你不仅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拖入对抗‘大寂灭’这注定失败的战争,现在还要变本加厉,主动去触碰、去挑衅它的核心?!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不够彻底吗?!你想让整个联盟,不,是让所有尚未被吞噬的宇宙和文明,都为你的疯狂和野心陪葬吗?!你是整个多元宇宙的罪人!罪人!!”

    他的咆哮声嘶力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愤怒,在寂静的会议厅内反复回荡,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

    “那么,如果我们成功了呢?”烬的目光如同西伯利亚的冰风,冷冷地掠过状若疯魔的沃拉克,看向那些脸上写满恐惧和反对的代表,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如果……我们能在它那看似完美无瑕的冰冷逻辑壁垒上,找到一丝哪怕头发丝细的裂缝?如果我们可以植入一个微小的‘例外’指令?或者,仅仅是真正理解它们运作的基础原理,找到它们与‘大寂灭’之间那令人战栗的关联?这难道不比我们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在这里无休止地进行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论,绝望地等待着那最终审判的降临,更有价值吗?哪怕这价值,需要用我们的一切去换取?”

    “价值?!狗屁的价值!”沃拉克几乎要冲破身旁人的阻拦扑上来,他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那只会彻底激怒它们!让它们动用我们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终极力量,将我们,将K-734星系,将我们所知所爱的一切,都彻底、立刻、干净地从存在层面上彻底‘删除’!连一点涟漪都不会留下!你这不是在寻找希望,你这是在提前引爆终末的钟声!你是敲响丧钟的疯子!”

    一些原本支持烬的年轻将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这个计划的骇人程度,确实超出了他们勇气所能覆盖的边界,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就连一直沉默如同岩石的雷蒙指挥官,也紧紧拧着眉头,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看着烬那庞大的全息投影,声音干涩地开口:“烬阁下,请恕我直言,这个计划……您预估的成功概率,究竟有多少?而我们……需要为之付出的……最低代价,又是什么?”他刻意回避了“最高代价”这个词,但那未尽的寒意,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烬沉默了。会议厅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他龙瞳中的火焰微微摇曳,映照出内部的虚弱与不确定性,但最终,那火焰重新稳定,并且燃烧得更加纯粹、更加决绝。

    “成功率……”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他坦然迎向所有人的目光,“无法计算。根据断钢的推演,其数值……无限趋近于零。”他没有任何美化,直接道出了那残酷的真相。“至于代价……”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苍白的脸,“可能是我们所有人……以及我们所守护的、所认知的、所眷恋的……一切。”

    他承认了那最坏的可能,那通往绝对“无”的结局。

    “但是——”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钟被猛然敲响,那声浪仿佛带着实质的冲击力,震荡着空气,也震荡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核心!“等待下去,结局就已经被注定是‘无’!是彻底的、冰冷的、连‘存在’概念本身都被否定的‘无’!”

    他的声音如同咆哮的星河,带着一种悲壮的、一往无前的力量:

    “主动出击,至少……我们还能选择如何去‘有’!至少……我们还能选择,在通往那终极‘无’的路上,是用跪拜匍匐的姿态,还是挺直脊梁、挥洒热血的姿态!哪怕那‘有’的尽头,是更加壮烈、更加绚烂的……‘无’!”

    会议厅内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反对声、质疑声、惊恐的尖叫声、绝望的哀嚎声……各种极端的情绪如同失控的火山,猛烈地喷发、碰撞、交织!支持者与反对者的界限从未如此分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那维系着联盟最后团结的脆弱丝线,在这一刻,已然绷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将所有人拖入内部分裂的万丈深渊!

    烬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再次失控、几乎要将他那疯狂构想彻底淹没的场面,心中那刚刚被青鸾以生命暖意稍稍抚平的悲凉与重负,再次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知道,他不能后退,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不能显露。这条通往未知深渊的道路,或许是他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所能窥见的……唯一一丝带着血色、却依旧属于“可能性”的微光。

    他必须抓住它。

    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比地狱更深的绝望。

    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

    中篇:兵戎相见

    烬那堪称“渎神”的疯狂构想,如同一场思维层面的超新星爆发,其释放出的能量和冲击波,在短短数个标准时间内,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席卷、渗透了联盟高层的每一个角落,并不可避免地向下层官兵和工作人员中扩散开来。恐慌、愤怒、决绝、狂热的殉道情绪……各种极端对立的情绪,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激烈地碰撞、炸裂、发酵,将原本就因“大寂灭”真相而低迷的士气,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不可预测的临界点。

    自称“现实接触派”或“火种保存派”(而他们的反对者则更直接地称之为“投降派”)的成员,主要以沃拉克为首的那些来自已彻底消亡宇宙、亲身经历过“大寂灭”边缘那令人心智崩溃恐怖的老兵,以及一部分被那终极虚无彻底吓破胆、认为任何形式的主动挑衅都是最不可饶恕愚蠢行为的文明代表和高级官员。他们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驱使下,于一个隐蔽的、原本用于存放战略备用能源核心、此刻却弥漫着阴谋与铁锈味的地下仓库改造的密室内,召开了紧急的秘密集会。

    “不能再让他继续疯下去了!”沃拉克的脸在仓库顶部那几盏昏黄、不断闪烁的应急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扭曲和狰狞,他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他的疯狂已经超越了界限!他会害死所有人!毁掉所有文明最后延续的希望!我们必须阻止他!立刻!马上!为了大局!为了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火种’延续的生机!”

    “可是……沃拉克长官,烬阁下的力量……”一名身着文官制服、脸色惨白的成员声音颤抖地提出异议,尽管他也恐惧,但烬那日对抗概念武器、以及平日里展现出的威能,依旧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他心头。

    “他重伤未愈!这是千载难逢,也是唯一的机会!”另一位脸上带着狰狞能量灼伤疤痕、眼神凶狠如饿狼的老兵狠声打断,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金属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必须趁他现在最为虚弱的时刻,果断控制住他!然后……然后以联盟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名义,立刻向归墟协议发出明确的、无条件的、表示绝对服从的求和信号!展现出我们最大的‘诚意’!或许……或许这样才能平息它们的‘怒火’,为我们……为我们争取到那亿万分之一的……‘保存’机会!”

    兵变的阴谋,在这片由绝望和极端恐惧滋养的沃土上,如同剧毒的藤蔓般迅速滋生、蔓延。他们利用过往的人脉和暗中许下的“拯救文明”的虚幻大义名分,开始秘密联络基地内部分同样被恐惧支配、或原本就与沃拉克阵营关系密切的守卫部队中下层指挥官,暗中调整执勤表,囤积单兵能量武器和破门炸药,细致地规划着控制指挥中心、全面通讯枢纽、能源核心以及……重中之重——烬所在的核心医疗静养区的行动路线和时间表。

    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断钢那依托于基地主控超脑、无孔不入的宏观监控网络,以及他那超越生物体情感干扰的、绝对理性的逻辑分析能力。

    就在兵变发动前不到一个标准时,断钢那庞大的、散发着恒定湛蓝幽光的机械身躯,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近乎无声的高效移动方式,直接闯入了烬那布满生命符文和精密维生设备的医疗静养室。室内,青鸾正全神贯注地引导着精纯的自然本源之力,如同最细腻的织工,为烬梳理着体内依旧紊乱如麻的能量流。

    “检测到异常大规模、跨部门人员非指令性集结,高能单兵武器能量签名激活,战术数据链出现未经授权的加密频道,以及……多项指向性明确的、针对本区域及指挥中心的敌对意图数据流峰值。”断钢的电子合成音没有任何属于生物的情感起伏,但超高的语速和精准的信息密度,透露出事态的严峻性,“综合分析判定:沃拉克及其核心党羽,预计将在二十七分零六秒后,发动武装叛乱。首要目标:软禁你,烬,夺取联盟实际控制权。次级目标:控制通讯枢纽,向归墟协议发送预设的求和信息。”

    医疗室内,那原本流淌着生机与温和能量的空气,瞬间仿佛被绝对零度冻结!

    青鸾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她猛地抬头看向断钢,翡翠般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又迅速转向疗愈平台上的烬。

    烬缓缓地、带着一种仿佛承载着山岳的重量,从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疗愈平台上支起他那依旧显得有些虚弱的庞大龙躯上身。龙瞳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或惊慌,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并等待着这一刻的……极致疲惫与一种近乎悲悯的……冰冷悲哀。他微微动了一下覆盖着裂纹龙鳞的前爪,感受着体内那依旧如同碎裂琉璃般传来的、阵阵刺骨的痛楚,轻轻却坚定地推开了青鸾下意识伸过来想要搀扶他的、微微颤抖的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命运,然后,那对暗金色的龙瞳看向断钢,其中已然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决断,“能确定他们的主要兵力配置、突破口和精确时间节点吗?”

    “所有相关数据流已实时同步至你的个人战术目镜显示界面,以及雷蒙指挥官的最高权限指挥终端。”断钢的复眼以非人的频率闪烁着,处理着海量信息,“需要执行……镇压程序吗?”

    烬沉默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龙瞳深处似乎有某种复杂的光芒剧烈闪烁、挣扎,但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种彻骨的、如同恒星内核般冰冷的决绝所覆盖、湮灭。

    “以叛盟罪论处。”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首要分子及所有持械抵抗者,格杀勿论。其余胁从者……视战场情况,尽量俘虏。”

    命令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的却是滔天血浪。

    命令下达的瞬间,刺耳的、代表内部发生最高级别武装叛乱的凄厉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哀嚎,猛地撕裂了基地原本相对宁静的夜空!

    几乎就在这警报声响彻云霄的同一刹那,早已接到雷蒙密令、如同蛰伏猎豹般隐藏在各个关键节点阴影处的忠诚部队,如同被按下了启动开关的杀戮机器,从黑暗中无声而迅猛地扑出!而沃拉克等人组织的叛军,也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红着眼睛,嘶吼着按照预定计划,分兵数路,疯狂地冲向指挥中心、通讯枢纽以及最重要的——烬所在的核心医疗区!

    战斗,在这象征着联盟最后希望的堡垒内部,以最残酷、最讽刺的方式,猝然爆发!

    能量枪械疯狂的嘶鸣取代了往日的指令与汇报,五彩斑斓却致命的奥术光辉在熟悉的走廊、广场和通道中肆意炸裂、闪耀,冰冷的合金刀刃与动力装甲碰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伴随着怒吼、惨叫和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可能是并肩训练、互相掩护的战友,此刻却因为对那漆黑未来截然不同的恐惧与选择,在这狭窄而熟悉的钢铁丛林中,进行着最为绝望、最为血腥的相互屠戮!

    “为了生存!为了文明最后的火种!”叛军们如同注入兴奋剂的野兽,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疯狂和一种扭曲的“正义感”,不顾伤亡地向前冲锋。

    “为了联盟!为了不被定义的未来!为了自由!”忠诚的战士们则以更加坚定、更加愤怒的咆哮回应,用血肉之躯和坚定的意志组成一道道移动的壁垒,死死阻挡着叛军冲向核心区域的步伐,每一次开枪、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决绝。

    战斗最为惨烈、最为关键的地方,是通往核心医疗区的那条最为宽阔、也最为重要的主通道。沃拉克亲自率领着麾下最精锐、也是最绝望的老兵组成突击队,如同陷入了彻底疯狂的犀牛群,完全无视侧翼的火力倾泻和不断倒下的同伴,只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执念,不顾一切地向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发起了决死冲锋!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唯一——控制住烬!只要控制住他,就控制住了联盟的未来,就拥有了向那冰冷协议“乞和”的筹码!

    就在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即将冲破忠诚部队用生命构筑的最后一道薄弱防线,那扇合金大门近在咫尺之时——

    轰!!!!!!!!!

    一声仿佛能震碎灵魂的、远超常规爆炸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医疗区内部传来!

    那扇厚达数米、足以抵挡重型激光炮持续轰击的特种合金大门,连同其两侧加固的、铭刻着防御符文的墙壁,被一股蛮横到超越物理常识的、纯粹由规则力量构成的冲击,从内部整个轰成了无数扭曲的、燃烧着的金属碎片和齑粉!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屑和浓密的烟尘,如同海啸般向通道内外席卷而去!

    在那弥漫的、充斥着死亡与毁灭气息的烟尘之中,一个庞大无比、散发着令人窒息威严的金色身影,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从破洞的废墟深处,踏了出来。

    是烬!

    他显然远未恢复到巅峰状态,强行催动力量使得他龙躯上那些原本就存在的裂纹再次扩大,丝丝缕缕如同熔融黄金般的血液和本源光点从裂纹中不断渗出、飘散,但他那双暗金色的龙瞳之中,此刻燃烧着的却是足以焚尽九重天、冻结十八层地狱的滔天怒火与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杀意!那属于创世之龙、凌驾于凡俗生命层次之上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化的重力场,瞬间以他为中心笼罩了整个通道,乃至更远的区域!所有正在厮杀中的叛军,包括冲在最前方、状若疯魔的沃拉克,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僵硬、凝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沃拉克……”烬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带着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敲响死亡的丧钟,“到此为止了。”

    没有警告,没有劝降,甚至没有多余的、任何一个字的废话。

    烬那巨大的、覆盖着黯淡金鳞的龙爪抬起,对着叛军最为密集、冲锋势头最猛的区域,看似随意地、轻描淡写地虚空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却仿佛凝聚了整片星域重量的规则力量,如同天穹崩塌般轰然压下!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空间本身在被强行压缩、折叠!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叛军精锐,连一声短促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他们身上那足以抵御中小口径能量炮的设计精良的动力装甲,就如同被投入了黑洞边缘,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哀鸣,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恐怖地变形、坍缩!连同装甲内部的血肉之躯,一起被硬生生地、残忍地碾压、糅合,最终化作了一滩混合着扭曲金属、破碎骨骼和糜烂血肉的、薄薄而粘稠的“饼状物”,牢牢地印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灼热的、散发着腥气的液体从装甲的每一个缝隙中汩汩涌出,迅速蔓延开来,将大片地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血腥!残酷!超越了常人理解范畴的杀戮手段!毫无保留,毫无怜悯!

    这就是真正触怒一位执掌“定义”权柄的创世之龙,所必须承受的后果!哪怕他此刻身负重伤,状态万不存一!

    这如同地狱绘卷般恐怖的一幕,瞬间如同一盆混合着冰渣的鲜血,兜头浇灭了剩余所有叛军心中那最后的疯狂与斗志!他们惊恐万状地看着那如同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灭世神魔般屹立于废墟前的金色巨龙,看着同伴那连全尸都无法留下的凄惨死状,手中的武器不由自主地“哐当”掉落在地,双腿发软,士气在刹那间彻底崩溃、瓦解!

    沃拉克独眼充血,几乎要瞪出眼眶,他发出了一声不甘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举起手中那支特制的、足以洞穿轻型战舰装甲的重型脉冲步枪,对准烬那庞大的身躯扣死了扳机,疯狂倾泻出灼热的能量洪流!

    然而,那些足以将钢铁熔化为蒸汽的能量光束,在进入烬周身一定范围时,就如同炽热的铁水泼入了绝对的零度领域,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烬甚至没有将目光正式投向他,只是那如同山岭般巨大的龙尾,仿佛随意地、带着一丝不耐烦地凭空一扫!动作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

    “嘭!!!!!!”

    一声沉闷如擂巨鼓的撞击声响起!沃拉克如同被一颗迎面而来的小行星直接命中,整个人瞬间变形,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如同炮弹般重重砸在后方那已经扭曲变形的通道墙壁上!那身经过特殊强化的动力装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他像一滩烂泥般从墙上滑落,瘫软在地,只剩下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喘息,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已然失去。

    兵变,在烬以这种绝对力量、近乎碾压式的、血腥而残酷的强势干预下,被迅速而彻底地镇压了下去。

    当雷蒙指挥官面色铁青、带着浑身浴血的亲卫队,清理完其他区域的零星抵抗,急匆匆赶到这片已然化作修罗场的医疗区主通道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形态各异的叛军尸体,四处散落的、冒着青烟的装甲残骸和武器碎片,以及那如同金色战神般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中、周身却散发着比虚空更加冰冷、比哀伤更加沉重气息的烬。

    还有那些瘫倒在地、被忠诚士兵们用武器指着、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深入骨髓的茫然、以及一种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扭曲的“为了大局”的诡异使命感的叛军俘虏。

    烬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不久前还曾与他一同规划防线、一同举杯(或以其他形式)庆祝微小胜利的“战友”们的脸庞,看着他们眼中那因为对“大寂灭”那终极虚无的极端恐惧,而衍生出的、试图通过最彻底的背叛与屈服来换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存”机会的执念,心中没有升起一丝一毫胜利的快意或欣慰,只有那无尽的、仿佛能将时间长河都冻结的……悲凉。

    内部的裂痕,那源于对存在终极意义的根本性分歧,最终还是无法避免地,以最残酷、最血淋淋的方式,爆发了。

    并且,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

    ---

    下篇:孤注一掷

    内乱的硝烟与血腥味,在高效的清理程序下逐渐散去,但那股由信任崩塌、同胞相残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却如同最具渗透性的毒气,顽固地萦绕在基地的每一寸钢铁缝隙,每一片被能量灼烧过的焦黑地面,也深深地蚀刻进了每一个幸存者的眼眸深处,无法驱散。

    阵亡者的名单被再次更新,那上面增添了无数原本应该闪耀在对抗外敌前线、此刻却永远沉寂于内部冲突的名字。他们并非光荣地战死在与归墟协议的对抗中,而是倒在了自己人,倒在了昔日可以把后背托付的战友射出的枪弹、挥出的刀锋之下。这份名单,比任何敌人的战报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清洗是稳定局势的必要手段,但其过程所带来的痛苦与撕裂,远超一场惨烈的外战。

    所有被确认参与兵变策划、指挥以及手上沾染了同胞鲜血的核心成员,经过一个极其简短、几乎只是走个过场的军事法庭审判,均被毫不留情地定为最高等级的叛盟罪。沃拉克等几名主要的策划者,以及那些在战斗中表现得尤其疯狂、造成忠诚方大量伤亡的激进分子,被当场执行了枪决。他们的尸体被秘密而迅速地处理,没有仪式,没有墓碑,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可供后人凭吊的名字,就如同他们内心所恐惧的那样,接近于“无”。

    而更多的,是那些数量庞大的、被煽动、被裹挟,或者仅仅是因为内心被对“大寂灭”的终极恐惧所吞噬而选择盲从的胁从者。他们被集中关押在临时设立的、戒备森严的隔离区内,眼神空洞、麻木,或带着深深的悔恨,或依旧残留着一丝不忿与茫然,等待着那未知的、或许同样残酷的最终裁决。

    烬站在隔离区那冰冷的单向观察窗外,沉默地注视着里面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脸庞。处决他们,从程序和威慑的角度来看,简单而直接。但那只会让联盟本就已经元气大伤、摇摇欲坠的力量进一步雪上加霜,也会在他那本就背负着整个文明重量的灵魂上,再增添一笔无法洗刷的、来自同胞的血债。

    最终,在经过长时间的、内心剧烈的挣扎与权衡后,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宽恕、实则或许更加残酷的决定。

    没有大规模处决,也没有轻易的原谅与赦免。

    他强行动用了体内那远未恢复、每动用一分都如同撕裂灵魂般的残余创世之力,结合断钢提供的、极其复杂而危险的空间锚定与维生技术,在基地外围的虚空之中,强行撕裂、开辟并稳定了一个极其不稳定、资源极度匮乏、环境恶劣到近乎无法生存、并且几乎与主宇宙完全隔绝的、小型半位面。这个半位面如同宇宙躯体上一个微不足道、即将坏死的阑尾,贫瘠、荒芜、充满未知的危险,生存本身,在那里将成为一种永恒的痛苦与挣扎。

    所有被俘的叛军胁从者,连同他们愿意共同承担命运的直系亲属,被强制性地、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地,剥夺了所有的武器装备、个人终端以及绝大部分生存物资补给,然后被一队队面色冷峻的忠诚士兵,押送着,通过那个散发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空间裂隙,强制放逐到了这个被刻意创造的“流放之地”。

    他们将在那里,依靠最原始的手段,面对恶劣的环境、稀缺的资源、以及彼此之间可能因为绝望而滋生的更黑暗的人性,自生自灭。用他们余下的全部生命,去亲身实践他们所选择的、那种以背叛和屈辱换来的“生存”,去品尝那比死亡更加漫长、更加折磨的苦果,去反思他们那基于极端恐惧而做出的、将文明火种寄托于敌人“仁慈”的抉择。

    这,或许比一颗简单的子弹,更加残忍,也更加……符合烬此刻那冰冷而悲凉的心境。

    当最后一批放逐者带着绝望的哭喊、恶毒的咒骂或是彻底死寂的麻木,身影彻底消失在那个不断扭曲、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的空间裂隙之后,整个联盟基地,陷入了一种异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人数肉眼可见地锐减,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最沉重的乌云,但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建立在血腥镇压、绝对力量威慑和共同绝望基础上的……强制性统一,终于被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强行焊接、固定了起来。

    残存的联盟成员,无论是自始至终坚定支持烬的,还是曾经在疯狂构想面前犹豫摇摆的中间派,此刻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他们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头路。投降与妥协的道路,已经被他们自己人的鲜血和烬的绝对意志彻底堵死、封焊。内部的分歧与裂痕,也以最惨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了其暂时的终结。

    现在,摆在所有幸存者面前的,只剩下两条清晰得如同刀锋般的道路——追随烬,踏上那场希望渺茫到近乎于无、疯狂到如同飞蛾扑火的自杀式远征;或者,选择留下,留在这片残破的基地,独自面对那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注定更加冷酷无情的“格式化”。

    几乎……没有多少人,还有勇气选择后者。

    数日后,在基地中央那片最大的、依旧随处可见战斗痕迹和未完全清理干净的焦黑弹坑的广场上,所有最终决定追随烬,进行这最后一搏的战士们,沉默地集结于此。他们来自形态各异的种族,身着不同文明风格的动力装甲或符文法袍,手中紧握的武器也折射着不同的科技或奥术光泽,但此刻,他们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在广场前方那个用临时找到的合金板材和建筑材料匆匆搭建而起的高台之上。

    烬站在那里。他并未显化那耗费力量的龙形真身,依旧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脸色因为伤势和消耗而显得异常苍白,如同大病初愈,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深邃的眼眸,却透着一股比身后巍峨群山更加不可动摇的坚定。他的目光,如同缓慢扫过战场的探照灯,逐一掠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写满坚毅、或深藏茫然、或已然带上赴死决然的脸庞。

    广场之上,风声呜咽,卷起地面的细小尘埃和未散尽的焦糊气味,除此之外,再无一丝杂音。

    “战士们,”烬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一丝伤后的沙哑,却如同拥有某种神奇的魔力,清晰地、平稳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凝如中子星物质般的、足以压垮虚空的重量,“我们……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场……令人无比痛心、无比遗憾的内战。”

    他的话语,让台下许多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羞愧与复杂的神色,仿佛那场同胞相残的惨剧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

    “我知道,”烬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灵魂迷雾的穿透力,“在很多人心中,直到此刻,依旧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对未知的恐惧,对那笼罩一切的‘大寂灭’阴影的……深深无力。”

    他略微停顿,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如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寒星,缓缓扫视着台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我们即将前往的目标,是归墟协议的核心逻辑节点。那里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是比概念武器更加诡异、更加无法理解的防御机制?是瞬间将我们存在彻底抹除的终极力量?还是……那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大寂灭’本身的……源头?”

    他再次停顿,让那无形的恐怖在每个人心中发酵。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是!”他猛地将声音拔高,那声音如同积蓄了万古能量的惊雷,骤然在广场上空炸响,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我知道一点!”

    “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与其像那些被放逐者一样,在无尽的恐惧与卑微的祈求中苟延残喘,被动地等待着那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被‘格式化’的冰冷屠刀;与其像那些投降派所痴心妄想的那样,将我们文明的尊严、自由意志与选择的权力,卑微地双手奉上,去祈求那从未被证实、虚无缥缈得如同镜花水月的、如同将鲜活生命制成永恒标本般的所谓‘延续’……”

    他的声音之中,骤然灌注了无比磅礴、无比决绝的力量,仿佛要将所有残存的犹豫、恐惧和侥幸心理,都彻底碾碎、焚毁!

    “不如——让我们所有人都挺直被命运压弯的脊梁!握紧手中这或许已然残破、却依旧代表我们抗争意志的武器!主动出击!用我们这有限而脆弱的生命,用我们这不屈的意志,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去赌一个……可能!”

    “去赌一个,用我们的存在,去撞击那冰冷无情命运壁垒的……可能!”

    “去赌一个,‘改写’那看似不可动摇的、通往终极虚无的……规则的可能!”

    “前方,或许是彻底的毁灭,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是我们所有人以及我们所认知一切的……终点。”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沉重,“但也或许……是绝境之后的新生!是我们这些先驱者,用鲜血与骸骨,为后来者,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硬生生蹚出的……一条……血路!”

    烬猛地张开双臂,动作带着一种古老而悲壮的仪式感,仿佛要拥抱眼前这无数愿意追随他的战士,又仿佛要拥抱那冰冷而残酷的、整个多元宇宙的命运。他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日的宣言,带着洞穿虚空的力量,响彻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也响彻在每一个战士的灵魂深处: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在此刻向你们承诺胜利!甚至没有人能承诺,我们能够活着抵达那个坐标!能够亲眼看到那所谓‘节点’的真实模样!”

    “这注定是一场……十死无生!有去无回!的远征!”

    “但是,我,烬,在此,以我残存的创世之名,询问你们——”

    他目光如炬,如同两轮燃烧着的金色太阳,那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能点燃潜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勇气与火焰。他的声音,如同最终决战前敲响的、回荡在时间长河源头的战鼓,带着撼动星海的韵律,重重地敲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本源之上:

    “愿意随我,进行这最后一搏的!为了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却依旧在我们心中燃烧的……‘可能’!愿意用我们这短暂而璀璨的‘存在’,去正面撞击那冰冷、残酷、似乎注定一切的——命运的!”

    “踏前一步!!!”

    声音落下,余音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回荡、消散。

    广场之上,陷入了一种极其短暂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为之凝固的……绝对寂静。

    然后——

    “咚!!!”

    一声沉重无比、仿佛能撼动大地的脚步声,如同孤峰上落下的第一块巨石,骤然打破了这死寂!站在队伍最前方、如同一尊铁铸雕像般的雷蒙指挥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看透生死的坚毅,他用他那穿着厚重合金军靴的脚,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重重地、义无反顾地向前踏出了一步!脚下那坚硬的、带着裂缝的地面,被他踏出了一个清晰的凹痕,周围的碎石被瞬间碾为齑粉!

    “咚!咚!咚!!!”

    如同被推倒了的第一块至关重要的多米诺骨牌!紧接着,是断钢那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机械足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富有节奏的闷响!是青鸾那带着自然韵律的、轻盈却无比坚定的步伐!是艾莉丝那虽然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咬着牙、闭着眼向前迈出的、义无反顾的脚步!

    然后,是成千上万的、来自不同种族、穿着不同战靴的脚步声!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熔岩终于冲破了地壳的束缚,如同积蓄了亘古能量的山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那脚步声起初还有些杂乱,但迅速变得整齐划一,如同一个无比庞大的、活着的巨人正在迈步!每一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志,每一步都踏碎了内心的恐惧与迷茫,坚定地、轰鸣着向前踏出!

    “为了联盟!!”

    “为了自由!!”

    “为了不被定义的明天!!”

    “战!战!战!!!”

    如山崩!如海啸!如星河倾泻!无数种语言、无数种声调汇聚而成的、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伴随着那足以让大地震颤的、雷鸣般的整齐步伐,轰然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这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名为“大寂灭”的厚重阴云,都彻底吼散、震碎!那无数个体意志与信念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肉眼几乎可见的、磅礴无匹的、带着血色与金光的惨烈气势,如同逆流而上的巨龙,悍然冲向那冰冷而无尽的宇宙深空!

    烬站在高台之上,默默地看着台下那如同无边无际的钢铁森林般向前踏步、每一双眼睛中都燃烧着最后、也是最炽热火焰的战士们,龙瞳之中,终于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慰藉的波澜,但更多的,是那无法化开、浓稠如墨的、近乎悲壮的决绝,以及一份沉甸甸的、仿佛要将他也一同压垮的……责任。

    誓师动员,在这悲壮而狂热的氛围中结束了。战士们怀着一去不返的赴死之心,返回各自的岗位,进行着出发前最后的、也是最为细致的准备与短暂的休整。

    在远征舰队即将起航前的最后一个夜晚,烬独自一人,悄然来到了青鸾所在的、那片位于基地边缘、由她亲手培育、充满了自然生机与柔和光辉的林中小筑。

    皎洁的月光,如同最纯净的银纱,轻柔地洒落在庭院之中那些自行发光的奇异植物上,在青鸾那带着化不开的担忧与深深不舍的绝美侧脸上,投下一层清冷而凄美的光晕。

    烬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开场白。他只是默默地从自己贴身的位置,取出了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无暇、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银河在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流淌着柔和而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芒的晶体。这枚晶体甫一出现,周围的空间便产生了一阵微不可查、却又真实存在的荡漾与扭曲,一股源自世界开辟之初的、蕴含着“创造”、“定义”与“秩序”本源的浩瀚气息,悄然弥漫开来,让庭院中的花草都不自觉地向着晶体的方向微微俯首。

    “青鸾,”烬的声音异常地温柔,与他白日里在广场上那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姿态判若两人,仿佛卸下了所有沉重的铠甲。他将那枚蕴含着恐怖能量与信息的晶体,轻轻地、珍重地递到青鸾的面前,“这个,交给你。”

    青鸾的目光落在那枚晶体上,她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无数倍,几乎在瞬间就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所蕴含的、那如同星海般浩瀚无垠、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般脆弱波动的能量本质,以及那更深层的、独属于烬的、无法仿冒的灵魂印记和……他漫长岁月中所积累的……所有的记忆烙印!

    她的心,在这一刻,猛地向下沉沦,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无底的、冰冷刺骨的深渊。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这里面,”烬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月华,深深地注视着青鸾那瞬间便蓄满了晶莹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决堤的眼眸,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梦中的呓语,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最终遗言般的决绝,“是我目前所能剥离的、绝大部分的创世本源,以及……我所有的记忆,我对宇宙规则的理解与感悟,我的喜悦,我的悲伤,我的迷茫,我的一切……都在其中。”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语,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那两个字重若千钧。

    “若我……未能从那个节点归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出了那最残酷的可能:

    “……若我……陨落。”

    “那么,”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信任与托付,以及一丝深藏的不舍与眷恋,“你,就是新的守护者。”

    “用这枚晶体中残存的力量,结合你独一无二的自然与生命本源……或许……能在废墟之上,孕育出新的希望,找到……另一条……属于生命自己的道路。”

    青鸾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璀璨珍珠,大颗大颗地、无声地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胸前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湿痕。她没有拒绝,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哽咽的声音。只是伸出那双微微颤抖着的、却异常稳定的手,无比珍重地、如同捧着整个多元宇宙的重量、捧着烬那托付而来的全部过去与未来般,接过了那枚散发着温热与熟悉气息的晶体,然后,紧紧地、紧紧地将其贴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之上,仿佛要将它融入自己的生命。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深深地凝望着烬那在清冷月辉下显得格外清晰、坚定、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孤独的脸庞,用力地、重重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地点了点头。所有的千言万语,所有的担忧与恐惧,所有的爱与牵挂,都哽咽在喉间,最终,只化为了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的承诺。

    烬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温度,极其轻柔地、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般,擦去青鸾脸上那冰凉的泪痕。那指尖传来的、最后的眷恋与温度,让青鸾的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那道金色的、挺拔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一步便融入了门外那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郁夜色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空旷的庭院里,只剩下青鸾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立在清冷的月华之下,紧紧地将那枚承载着烬的一切与最终嘱托的晶体拥在心口,任由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般肆意流淌,却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一丝一毫的哭声,打破这死寂的、离别的夜。

    远征,即将开始。

    而最终的结局,无人能够预料。

    唯有那枚晶体,在青鸾的心口,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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