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烂仔与英雄

小说:四合院:从港岛混混到爱国大亨作者:不隐形的鸡翅膀子字数:4662更新时间 : 2025-12-19 02:42:52
    香港,和记医院。

    陈山甚至没来得及回家换下那身已经馊了的中山装,就直接冲进了特护病房。

    走廊里站满了人。

    不仅有现在的坐馆阿明,还有不少早已经金盆洗手、如今西装革履的商界名流。

    他们曾经都是九龙城寨里的烂仔,是跟着陈山从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

    见到陈山走来,所有人齐刷刷地低头,让开一条路。

    “大佬。”

    “山哥。”

    陈山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病房那扇紧闭的门。

    他在黑海敢跟美国舰队硬碰硬,敢做空一个国家的货币,但此刻,他的脚步却有些发沉。

    推开门。

    滴答、滴答、滴答。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单调而刺耳,像是在给生命做最后的倒计时。

    病床上,那个曾经精明干练、总是拿着算盘在陈山耳边念叨“细水长流”的老人,如今缩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的脸上布满了老人斑,呼吸罩下,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九十三岁了。

    陈山走到床边,轻轻握住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手很凉,像是在海里泡久了的浮木。

    “鬼叔。”陈山低声唤道。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老人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浑浊的眼珠慢慢转过来,聚焦在陈山脸上。

    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在这一刻竟然亮起了一丝回光返照的神采。

    “阿……阿山……”

    鬼叔的声音像是风箱里的破布,漏着气,但陈山听清了。

    他摘下鬼叔的氧气罩。

    这时候,这东西已经没用了,只会挡着老人说话。

    “我在。”陈山蹲下身子,凑到鬼叔嘴边,“航母带回来了。轰炸机也带回来了。咱们赢了。”

    鬼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像是笑的表情。

    “赢了……好……好啊……”

    老人的目光越过陈山,看向天花板,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岁月。

    “阿山……有些话……再不说……就带进棺材里了……”

    陈山握紧了他的手:“你说,我听着。”

    鬼叔喘了几口粗气,眼神变得有些涣散,又有些恐惧。那种恐惧不是对死亡,而是对某种深埋心底的记忆。

    鬼叔的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深深的皱纹流进耳朵里。

    “其实我是个叛徒。”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山没有惊讶,没有松手,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是1942年……我也忘了是几月……我就记得那天雨很大,就像要把天给捅漏了一样……”

    鬼叔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拼图一样拼凑着那段血色的记忆。

    他是东江纵队的交通员。

    那天,他在送情报的路上被日本人抓了。

    没有审判,直接进了宪兵队的水牢。

    “他们……拔了我的指甲……十根……全拔了……”鬼叔的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抓挠着,仿佛依然能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疼,“然后是辣椒水……老虎凳……他们……穿过我的锁骨……”

    陈山看着鬼叔那双早已变形的手,指节粗大,指甲盖确实是后来长出来的,扭曲得很难看。

    “我挺了三天。”

    鬼叔闭上眼,身体在微微发抖,“就三天。阿山……我真的……真的挺不住了。太疼了……我想死……可他们不让我死……”

    “我招了。”

    只有三个字。

    却像是有千钧重。

    “我告诉了他们……那个联络点的位置。”鬼叔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那天晚上……老张……小李……还有刚生完娃的秀嫂……全死了。我听到了枪声……那是我的罪……”

    陈山依旧沉默,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擦去老人眼角的泪水。

    “可是……阿山……”鬼叔突然睁开眼,死死抓着陈山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没全招!真的!我没全招!”

    “他们问我……军火库在哪……问我大部队在哪……”

    “我带他们去了……后山的乱坟岗。”

    鬼叔咧开嘴,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告诉日本人……军火就在那下面埋着。他们去挖……结果挖出来全是死人骨头……哈哈……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后来呢?”陈山轻声问。

    “后来……那个军官气疯了。一刀捅穿了我的肚子……然后让人把我拖出去……枪毙。”

    鬼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道贯穿伤,陈山以前见过,鬼叔总是说是以前混江湖被人砍的。

    “那一枪……打偏了点。或者是那个执行的伪军手抖了。反正……我也晕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是被人背在背上的。”

    鬼叔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是敬义堂的刘老鬼。”

    “那个混蛋啊。”鬼叔喃喃自语,“吃喝嫖赌,收保护费,逼良为娼……什么缺德事都干。平时我们看到这种人,是要唾一口唾沫的。”

    “可那天……他就像个收破烂的,在那个死人堆里翻。”

    “他看见我还有气……就把我背起来了。”

    “我问他……你图什么?我是GCD……我是抗日的……”

    “那个混蛋……他一边喘气一边骂我……说‘去你妈的主义,老子只知道你是中国人’。”

    陈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年代。

    那个混乱、肮脏、却又有血有肉的年代。

    “他把我背到了你们和义堂的门口。”鬼叔看着陈山,眼神慈祥,“那时候你爹是堂主。刘老鬼把你爹喊出来,说‘这人硬骨头,日本人没弄死他,你个扑街要是救不活他,老子就把你堂口砸了’。”

    “然后他就走了。”

    “再后来……我就留在了和义堂。组织上我也联系不上……而且我也没脸联系……”

    “我就想……替那个烂仔,替你爹,替死去的秀嫂他们……多活几年。我想看着日本人滚蛋……想看着新中国成立……”

    鬼叔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山……我是个软骨头……我对不起老张他们……”

    “我怕疼……真的太怕疼了……”

    陈山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

    他想起了自己在史书上看到的那些名字。那些光辉灿烂的名字。

    但更多的人,像鬼叔一样。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墓碑。他们在酷刑下崩溃过,在深夜里痛哭过,他们在泥潭里挣扎过。

    但这不妨碍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想要骗鬼子一次。

    这也不妨碍一个无恶不作的黑道烂仔,在死人堆里背起一个素不相识的同胞。

    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底色。

    不是非黑即白。

    是血淋淋的红。

    “你不是逃兵。”

    “你是潜伏在敌后……等待黎明的战士。”

    “现在,黎明早就到了。大船也回来了。”

    陈山凑到老人耳边,声音坚定有力,“你的任务,完成了。”

    “如果不是你后来帮我联系上组织,我也走不到今天。”

    陈山握紧老人的手:“那个年代,能活下来,就是英雄。能守住心里的那点火种,没让它灭了,就是大英雄。”

    “真的?”鬼叔像个做了错事期待原谅的孩子。

    “真的。”陈山点头,“国家记得。我也记得。”

    鬼叔笑了。

    这一次,笑得很舒展。

    像是卸下了背了半个世纪的千斤重担。

    “那就好……那就好……”

    “阿山啊……那个刘老鬼前前后后救了十七个人啊,后来救人被日本人抓住……死得惨啊。我每年都在给他烧纸……”

    “以后……你帮我多烧一份……”

    “就说……那个被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书呆子……去找他喝酒了……”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滴——

    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拉成了一条直线。

    尖锐的报警声在房间里回荡。

    他太累了。

    从1942年的那个审讯室,到1990年的这个病房,他走了整整四十八年。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没有慷慨激昂的遗言。一个胆小、怕疼、却在最后关头硬了一回的账房先生,就这样安静地走了。

    陈山保持着握手的姿势,足足过了一分钟,才缓缓松开那只已经失去温度的手。

    刘贵同志,下辈子,找个不疼的时代,做个平平安安的账房吧。

    他帮鬼叔合上眼皮,把被角掖好。

    然后,他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病床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这不是晚辈对长辈的礼。

    这是对一位在黑暗中挣扎了一生的无名战士,最高的敬意。

    门推开了。

    阿念红着眼眶走进来:“爸……鬼叔他……”

    “他这一辈子,活得太累了。”陈山站起身,替鬼叔整理好弄乱的衣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阿念,记住今天。这艘航母能回来,不是因为我有多少钱,也不是因为美国人发慈悲,是因为有无数个像鬼叔这样的人,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把脊梁骨给国家垫上了。”

    陈山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吓人,“通知下去。”

    “风光大葬。”

    陈山走出病房,走廊里的所有人再次低头。

    “送鬼叔!”

    震耳欲聋的吼声在医院走廊里回荡,吓得几个护士脸色发白。

    陈山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霓虹灯已经亮起,那艘停在公海上的“瓦良格”号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那个巨大的钢铁怪兽,是国家的脊梁。

    而像鬼叔、像刘老鬼这样的人,是这个民族的血肉。

    脊梁是硬的,血肉是软的。

    但正是这些会疼、会怕、会流血的软肉,包裹着那根硬骨头,让这个民族在五千年的风雨里,虽九死而未悔,虽重创而长存。

    “爸。”陈念走到他身后,递过来一根烟。

    陈山接过烟,却没点。

    他看着那一窗繁华,突然说了一句让陈念摸不着头脑的话。

    “阿念,你说……这盛世,如他们所愿了吗?”

    陈念想了想那些飞机,那艘航母,还有即将回归的这片土地。

    “我想,是的。”

    陈山笑了笑,把烟夹在耳朵上。

    “走吧。去吃碗云吞面。鬼叔生前最爱吃的那家,再不去,以后恐怕吃不到了。”

    两个人影,一老一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旧时代的江湖,那个关于背叛与救赎的故事,随着那台心电监护仪的关机,彻底画上了句号。

    唯有窗外的海风,依然在吹。

    那是从1942年的乱坟岗吹来的风,也是从1991年的航母甲板上吹来的风。

    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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